昨天下午看了「賽德克.巴萊」上集;在觀賞之前,我並沒有事先去了解其史實背景;個人比較傾向先去享受這一部「電影」,而事後再去討論這樣改編自真實事件的作品所呈現之各種面貌。

音樂在電影裡頭的成績一向是我個人關注的焦點之ㄧ;做為近期國片中少有的強檔片,「塞德克.巴萊」當然也非屬例外,但以下僅單就這方面作一些聆聽上的心得分享。

出乎我意料的,配樂在此扮演的角色遠比我想像中要來的搶眼,作曲家恰當地利用到其敘事性(narrative)的能力/功能,來幫助導演說故事;隨著披覆事件的面紗展開,音樂的發展也能漸漸成形。電影開始後隨即將劇情帶入了馬關條約的割讓,以及日軍的佔領和戰爭場面;在這之中可以感受到管絃樂團的編制並不龐大,主要聽到的是弦樂部和法國號,印象中甚少使用木管、小號、長號,等等樂器。作曲家並不刻意讓旋律線太過搶眼,不過一幕男主角超越敵人並將之剷除的畫面,音樂還是替他做了一些英雄式的描繪;當中將法國號視為主奏樂器來突顯其作為,這樣點到為止的處理也挺令人信服的。隨後,莫那藉由與其他部落的交易/結盟來實行其出草的行動;當他與盟友頭目舉杯共飲時,音樂以晦暗的形式來呈現,就已經暗示了其實事有蹊蹺。除了上述在洋片中也時常使用的手法外,搭配部落舞蹈的音樂,在實際相對應的畫面出現前,就已先行進入觀眾的耳裡;這類音樂早於畫面的作法在歐美電影中時常可見。

        直到莫那回憶起兒時長輩對他所述說的部落傳統,祖靈的故事伴隨著女聲吟唱的出現,讓人很容易地在腦海中將其結合成為一種意象,這就十分類似於一般常用之主導動機(Leitmotif)式的運用;此外,部落歌曲也是一項關鍵的元素,在影片中它就像是一種source music’(但實際上似乎無法切確辨認出聲音來源),而值得欣慰的是當其與原著音樂並存時,並不會讓人感到混亂,而是十分協調地相互淡入淡出。在這方面,個人認為最令人動容之處在於莫那在瀑布旁與其父親靈魂的奇遇,那樣的二重唱(duet)成功地將氣氛帶上一點高潮;雖然彼此只有在相位上有簡單之前後差異,不若中世紀複音(Polyphony)音樂中那般模進以及較複雜的對位,但也顯露出原住民族可能在音樂上的造詣。

        電影後段描述部落聯合反攻的籌劃以及實行,在配樂上的處理主要是將先前採用的素材加以整合,並加入少許新的成分。年長莫那在山頭手足舞蹈的一段插曲設計也別有用心,其同時間也熟練地唱著部落歌謠,然而淡出前絃樂聲的加入伴奏顯得十分有意思;有聲音來源的 source music 與虛擬的原著音樂結合並不多見,但也不乏其他例子,像是在開膛手(From Hell)中留聲機與管弦樂團的橋接也是別出心裁。

在進行日軍槍枝庫突襲時,配樂家首次使用了男聲低音合唱來襯托展開行動前的緊張氛圍;待一切所需裝備備妥後,關鍵之說服其他部落首領加入反抗一幕,兩人你來我往之對質再配上逼近於不和諧的和聲,快速處理了這部份的轉折,此後隨即也頭一次地加入打擊樂器的合奏。隨後,正式攻擊時的音樂則又轉而成為較積極的面向,並持續維持打擊樂的元素;但有點預期外的進展是作曲家在交戰場景選擇了留白 - 沒有音樂陪伴的廝殺,再加上導演對此所展現的拍攝手法格外傳達出場面的混亂及慌張、不知所措,整體的一種寫實感。大勢底定後,象徵祖靈的女聲獨唱再度繚繞,剛開始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其依然與戲中角色的對話並存,雖未造成明顯的互相干擾,但持續不斷的吟唱也讓心理頭想試問導演是否有其他意圖。彼時發現到螢幕上出現歌詞的對照,反倒是讓角色對話成了括號中的配角,這才體認到導演可能欲將觀眾的目光稍微引導至「音樂」上;戰役平息後的呼喊、對親人的尋覓,事實上應是對於祖靈之歌的彼此呼應。戲中對白與配樂的直接對話成了此處的重頭戲;這裡沒有需要思索音樂中各聲部的對位,只有跨時空的敘事,或許祖靈之歌也可視為形而上的意念。

我發覺直到原民的反攻之戰展開,很多身旁的觀影者並沒有融入電影的情境,殺戮成了他們眼裡滑稽的效果;此起彼落的笑聲之於我倒成了自身與畫面的反差。無論如何,這些感受與詮釋或許僅是我自己的獨白,但它至少也破除了事前聽到其只有戰爭戲之類的評論;兩個半小時的光景無法仔細消化所有細節,文中提及的描述也許與其有所出入,但還是希望這些心得能夠對有興趣了解不同看法的諸位電影愛好者、愛樂人有所感觸。

附記:

        九月號 MUZIK 謬斯克古典月刊中的當月特別企劃對本片配樂家 Ricky Ho (何國杰) 做了一段專訪,整理為一篇專題文章 - 關於電影 我們這樣聽<塞德克巴萊>電影配樂;推薦有興趣的樂友也可找來閱讀。

        也許是身為一部國片,片尾的 End Credits 演員及工作人員名單想當然爾是以中文來呈現,因此在戲院裡總算遇到也有人願意待到最後才離開;我喜歡努力抓住音樂工作者名錄的一閃即逝,我瞥見演奏樂團為 The Studio Orchestra of Sydney”.